饿虎小说网提供紫玉成烟最快更新在线阅读
饿虎小说网
饿虎小说网 推理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重生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军事小说 穿越小说 耽美小说 总裁小说
小说阅读榜 灵异小说 历史小说 经典名著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科幻小说 竞技小说
好看的小说 若母痴慾 厂花情缘 阿庆乱史 表哥禁锢 人间正道 江山美人 官场美人 娇凄物语 娇妻呷吟 母亲背影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饿虎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紫玉成烟  作者:锦城 书号:13512  时间:2017/4/26  字数:11254 
上一章   ‮冤陵五雪誓今而 章六十第‬    下一章 ( → )
裴旭蓝抱着母亲放马狂奔,只觉方珂兰不住抖,他心下担惊,不时轻唤:“妈妈!妈妈!”

  方珂兰捂住了脸,脑海中巨翻腾,疯般地想道:“他在,他就在期颐!他不肯认我,宁可自残自毁,也不愿意再同我说一句话!”

  旭蓝听不到回答,越加担心,又怕那个恶鬼似的怪人从后追上,越驰越快。期颐是个夜十二时辰四城开放的商埠中心,但夜晚宵,旭蓝夜行疾驰,不一时就有查夜人远远喝止:“站住!站住!”

  旭蓝心内从未有过如此烦燥,对于来人呼喝充耳不闻。眼见人影奔近,试图拦住去势,旭蓝绝不稍缓,马匹横冲直撞冲将过去,那几人大惊之下,纷纷向两旁躲避,只有一个身材魁梧之人自恃力大,大声咒骂着拦在前面:“臭小子,赶着去见阎王么?――”

  叫声未毕,旭蓝已冲至面前,右手一推一摆,那人庞大的身子腾云驾雾的飞了出去。

  方珂兰经此一扰,神智略苏,叫道:“阿蓝,停下,快停下!我们回去!”

  旭蓝一愣:“回去?那人厉害得很――嗳哟,不好!我们走了,妈妈岂不是很危险?”

  方珂兰知他这个“妈妈”指的是裴翠,苦笑道:“不用担心,他决不会伤害裴翠。”

  “是吗?”旭蓝怀疑地问了一句,终究不放心“我回去看看。妈,你不可与我同去。”

  方珂兰道:“为什么?”

  旭蓝讷讷说不出一个理由,只道:“总而言之,我回去瞧瞧就是了。”

  方珂兰心中欢喜,伸出手抚摸儿子的头,微笑道:“好孩子,你顾惜我,怕那人伤害了我是不是?”

  旭蓝俊脸一红:“妈妈你武功高强,自然是不怕。但我觉得你似乎不想和那人动手。”

  方珂兰一震,这个儿子凡事后知后觉,尤其是和小妍那样精灵的丫头在一起,着实显着处处落在下风,其实仅是生善良柔顺,易说易骗而已。

  她又是欢喜,又是尴尬,一时没有想好,是否把那平空冒出的怪人即是他生身父亲的真相告知,只怕他一夜之中,忽然经历大变,难以承受。只是那人动辄失踪十几年,如不能把握机会,被他一走,也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机。踌躇之际,却见一群人远远奔至,她恼怒地哼了一声:“那帮家伙还真是够魂不散的!”

  一干人奔到跟前,却非先前被甩的查夜人,尽是清云弟子。清云近来多事,李盈柳在期颐城内一住半个多月,尚无法身回园,因而城中清云的驻防亦大大增强,裴旭蓝犯夜纵驰,他们也现了,纷纷上前见礼。

  方珂兰笑道:“有这么多人同在,阿蓝,你可不担心我们一起回去了罢?”

  旭蓝想起那人出现之时,身后命令的人明明白白便是云天赐,他执意回去,一来是记挂裴翠,二来也是有话与天赐说,若是这么多人同去,未免了朋友行藏,迟疑道:“妈…”

  这一声称呼出口,猛觉得几十道目光,齐唰唰指向了他,无不有惊疑好奇之意。方珂兰笑道:“好教各位知晓,正想着回园之后正式公开呢,我前已认了阿蓝为义子。”

  在众人齐声道贺之中,旭蓝微微变了面色。方珂兰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生怕他一恼之下,就此离去。

  方珂兰柔声笑道:“阿蓝,我们一起回去再看看可好?把裴翠接进园子去,我们母子三人一起住着。”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提起此话,旭蓝心下软了,料知她以寡居之身,突然间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出来,确有难以出口之处,微笑道:“听从母亲吩咐。”

  一行人折马回还,距裴宅门前尚有一箭之地,见裴宅之门依然开,而居室里亮起了灯光。方珂兰一阵气苦:“你招招狠毒,要害我性命,难道却肯和一个婢女闲话家常?”

  但随即现情况有异,方才悄无一人的宅院之中,有了动静声响,且个个脚步轻悄,仿佛余悸未消。

  人影一晃,旭蓝抢在她跟前,大声叫道:“妈!我回来了,你在哪里?”院落里,两个下人正凑在一起,听得突如其来的大叫,一个抖索,手中物事掉落于地。

  那是一盏灯笼,白纸糊成,白色烛心,烛火烧着了白纸,轻烟袅袅冒出。

  方珂兰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旭蓝见裴翠房中的白色灯光,不由分说冲了进去,陡然在门口站定。

  上一个人形,连头带脚全身被单罩住,间系的两飘带垂至地面。

  旭蓝缓缓走上前去,掀开了那身上覆着的单。

  裴翠平静躺卧着。

  旭蓝‮腿双‬一软,跪了下去,看到死脖子里一道显著的红印,他伸出手指,轻柔地抚摸着那道红印。

  方珂兰不安地叫着:“阿蓝,阿蓝!”

  旭蓝恍若梦游地抬起头来,轻声问道:“是那个人杀了她,对不对?”

  方珂兰脸色雪白,胆怯地避开了那苦苦追问、指望得到一个切实答案的凄苦眼神。

  “不…”她抚住面庞,失声痛哭“他不会杀她。阿蓝,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死了她,是我的罪过!”

  少年眼睛里的热切化作了失望,继之以冷漠。很奇怪的,那么易流泪的少年,此际眼中,却是一片干涸,半点泪痕的影子都不见。

  “妈妈。”他回转头,继续盯视着死的脸庞,柔声唤道“妈妈。”

  母亲从来不是象云姝那样美丽绝俗的人物,几年未见,眉眼的皱纹连脸上的脂粉也是遮挡不住了,但在此时此刻,她是宁静而美丽的,显然是已被人抚平的紧闭的口舌,没有痛苦也没有那么明显的皱纹,死亡的温婉,凄凄在她脸上焕开来。

  他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轻声道:“妈妈,我记得,我们在沙漠里走,步步维艰,你把我藏在衣服底下,让那滚烫的太阳,独自烤裂你的肌肤。我们只有一袋水了,靠这一袋水我们走了三天三夜,你滴水未沾。妈妈…那时候我还小,我不懂得,你爱我的一片心。从来不懂得,我没有父亲,妈妈没有丈夫,你是多么寂寞。妈妈,你受了一世的苦,儿子还没好好孝顺你,你怎能就这样去了?”

  方珂兰愈听愈怕,心底愈听愈凉,拚命摇晃他:“阿蓝,别这样,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旭蓝放开裴翠尸身,摇摇晃晃着站起身来:“方夫人…”话犹未了,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方珂兰急将他抱住,细查之下,现他只是痛极攻心一时昏

  他在妍雪遭受意外之时,若非有云天赐在一边撑着,以他那未经风尘染指的性格,只怕就难以支持了。在这短短一夜之中,接连遇到相认亲生母亲,生母用心不良,养母自尽的三重打击,再也受不住。

  方珂兰明知用内力催醒他轻而易举,却不愿意这么做。昏前一句“方夫人”已令她肝胆俱裂,再不敢想象,他醒来之后,又当怎么个怨她恨她,天翻地覆?

  彷徨无计,猛听身后有人吩咐:“尽快办理裴翠后事,入土为安。把阿蓝带回去,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

  声音十分熟悉,方珂兰不必回头也分辨出来:“晨彤?你怎地来了?”

  王晨彤冷笑道:“锦云和你一道回来,单是你不见了人影,难道我和她一样相信你在期颐城里办帮内正事?”

  方珂兰垂了头,茫然道:“安排裴翠后事,她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总要一尽孝心的。”

  “开吊时过来尽尽心也就是了。”王晨彤一指点过,使旭蓝陷入深睡“傻小子伤心过度,多歇一会大有益处。”

  方珂兰低声道:“他已经在怪我,如把他送回园去,我怕…”

  王晨彤细细的长眉一挑,眼睛一瞪,不耐烦地说:“你又来了,枉你长得象是很开朗的样子,干什么事情婆婆妈妈的不痛快!早听我说的,这小子一进清云,就把她结果掉,这四年里面从从容容尽有时间,哪至于你今晚殚竭虑地赶她走,却弄成一团糟!要是让这小子亲自持这女人的后事,他每办一件,就恨你一分,你和稀泥想当好人,可来不及了呢!”

  语气之间,王晨彤竟似全盘了解。方珂兰全然失却了主意,怔怔问道:“我带他回去,他反而就不恨我了?”

  王晨彤笑道:“这小子的性格,一向就是花好桃好皆大欢喜,谁都怕得罪,谁都怕惹伤心,你要是这一点都不懂得去做,甭打心思认他了!”

  方珂兰看着怀中儿子昏睡的面庞,泪水点点落下:“我认不到他了。他心里,只有小妍,只有师父,只有养他爱他的那个母亲,终不会有我。”

  王晨彤急燥起来,跺足道:“这是你的事!我可管不了!你倒底走不走?”

  也不等方珂兰表态,她径向远处,召集清云弟子与裴宅下人,嘱咐一连串事项。

  方珂兰原想把那怪人和见到鬼影的事告诉王晨彤,但见她声俱厉,雷厉风行地指挥下人,把到口边的话缩了回去。

  独自怏怏地带着旭蓝返回清云园,安排在自己所住的浅金舫,让他睡下。

  意如煎,如麻,悲愁不定。王晨彤给他点上的昏睡,她竟是始终不敢解开。

  思前想后,耳边恍恍惚惚,不绝地反复回响着旭蓝昏倒之前的那个称呼,方夫人、方夫人、方夫人…“他不会再认我的,就连以前,他总是那么乖巧的笑容和亲近的态度,从此也是奢想了。”忽而又拿王晨彤的言语来自,旭蓝生柔和,或过一段时间,养母身故的创痛淡去,又能与她亲近也未可知。

  只是,近在咫尺,他眼睛一睁,她怎么去面对他对这个母亲满怀的失望,甚至还有冷漠、怨恨?

  猛然想道:“他爱师父,更甚于爱裴翠。今晚他肯认我,多半还是想要求我救慧姐。倘若我能依他所求,也许他就能原谅我这无心之失!”

  想到这里,不由大喜,好似茫茫黑夜之中,忽见一盏明灯。

  在她颓坐的椅子近旁,是一串珠帘,因她心情焦燥,来回碰到了好几次,轻轻晃动出清脆的碰撞轻响,这时坐下了,眼光落到某一处。

  这串珠帘晶莹澄透,均是一,唯有那儿,悬挂着一方紫玉水晶,珠帘轻摇,晶体折幻绚丽的泽。

  这是约见的记号。挂起紫玉水晶,即是让她在约定地点相见。

  今夜情形一波三折,约她的人如今已在园外。但方珂兰沉良久,还是轻轻起身,向房内推开一扇门,出一间精致华丽的小阁。她绝不停留,继续向内而去,卷起一幅字轴,后面赫然又是另一扇暗门,直通下地道。

  地道越走直是向下,走了一段,两边换由玻璃幕墙砌成,透出去可看到碧水漾,金鳞游弋。她所住之处名为浅金舫,乃是靠近水边,这条暗道,是通往水中央的水阁之路。

  水阁是十二云姝的大师姐灵位寄放之处,名之素馨阁,大师姐钱婉若早在清云园建成之前,便不幸谢世,因而素馨阁实际上从来无人居住。这些年来,她就在这里与人密见商议,方便而又保密。

  偏是这一回例外,未至水阁,听得琴声叮咚,有人漫然唱:

  “与年俱暮,愁将罪共深。聊将转风烛,暂映广陵琴。”

  琴音沉郁,音落落,似诉平生不得意。方珂兰惊疑之余惶恐又生,理该囚于牢内的沈慧薇怎会突现在素馨阁?且弹唱从容,分明手足得到自由。

  只听女子声息在花外响起:“慧姐,何苦此悲音?”

  沈慧薇微笑道:“年来不曾见到琴具,一时难以收敛。盈夫人恕罪。”一顿,又道“呀,云儿是你么?!”语音微带颤抖,想是意外之极,随即听到文锦云的声音:“是,慧姨,我…我回来探望慧姨。”

  沈慧薇“哦”的一声,再无下文。

  先前开口的那女子――李盈柳说道:“慧姐说哪里话来?慧姐,素馨阁向无人至,你和锦云在此叙谈,小妹暂且告退。五更之前,我派人来接慧姐。”

  方珂兰听得花外脚步你,渐行渐远,李盈柳自行离去。这时大致明白,原来是文锦云回园以后,通过李盈柳使两人在素馨阁秘密相见。李盈柳素来为人谨慎,寡言少语,年纪更比沈慧薇小了许多,平常并不见二人多么亲近,更没听说文锦云与她有何关联,居然肯担这风险,容两人偷偷会面,倒也是出人意料。

  远远更鼓迢递,恰是三更时分,沈、文二人一时谁也不曾开口。星光灿烂之下,花香浮动,白衣女郎俏生生立在花丛,这几年风尘历练,明显减去了腼腆羞涩之意,平添数分端凝,乍乍一看,眉眼依稀仿佛那念兹在慈的女子昔年风貌。沈慧薇低声道:“云儿,想不到我又见到了你。唉,不知怎样感激盈夫人才是。”

  文锦云泪光盈然,屈膝一跪:“慧姨!你…你受苦了。”

  沈慧薇脸带微笑,柔声道:“好孩子,我不是没事么?”

  文锦云道:“慧姨,你为我妈妈费心耗力,为她出园为她犯,锦云枉为她的女儿,岂不惭愧!”

  “我心甘情愿,你何愧之有?”

  “不,慧姨,怪我不曾早些告诉你。”文锦云握住沈慧薇的手“慧姨呀,小妍…不是我妈妈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不但沈慧薇,就连躲在暗处的方珂兰也是一惊。

  “你可断定?”

  “许瑞龙临死之前提到此事。他亲眼见到过那个孩子,说是我有一个弟弟。那孩子身在瑞芒,收养他的人大有来头,以许相当之权重,尚难手。据他说来,母子容貌酷似,一见便知。我这几年身在京都,始终未能去瑞芒走上一趟。我怕慧姨知晓内情徒然牵挂无益,故意不说明白,哪知害慧姨落到今窘境。”

  沈慧薇呆了半晌,才道:“她果然不是她的女儿…我原在想,一点儿也不象。相貌、脾气、情爱好,无一处相似。果然…她不是她的女儿。”

  隔了一会,低声诵念:“儿于四月二十九辰时生。无处可携,愧为生母,弃于洪荒深岭。唯瀚海有信,人世有情,儿得不死。――这才对了啊,儿得不死…她这样写,当然是个男孩。我好生愚蠢。”

  她语音轻柔,听不出是否伤心,只是有着无限怅惘与黯然,文锦云哭了出来:“慧姨,你别这样,都怪我不好啊!”沈慧薇摇头缓缓而笑,注视着在她膝上痛哭失声的女子,那么大了,独当一面也有多年,在她面前,仍然象个小孩子一样哭笑由心,柔声说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怪你?云儿,你在京都这几年,一切都顺利么?”

  “多劳慧姨挂怀。”文锦云凝脂白玉的面庞上,忽地泛起一丝晕,三分欢喜,三分含羞“慧姨,锦云明年孝满,除慧姨而外,我别无亲人长辈,届时还得慧姨主婚,为我和咏刚主持大礼。”

  沈慧薇微笑道:“你们终要成婚了,我预先恭喜,祝你们夫白偕老,恩爱美满。”她自知祸事将临,朝不保夕,对于文锦云所提到的主婚置之不答。

  文锦云道:“不!慧姨,我既回来,决不会坐视慧姨受苦蒙冤!”

  沈慧薇怔了怔,道:“云儿,你别胡说,这事你千万不可多管。虽然是你一片心意,我却怕承受不起。倘要强做,那更是不成的。”

  “慧姨,我决非信口胡言,更不会毫无根据强做硬来。”

  沈慧薇淡淡笑道:“这倒奇了,小妍已是胡闹,讲什么亲眼为证,难道你远在京都,也能为我证明清白了?”

  “不,慧姨,我不能证明这番丁长老遇害,是否与慧姨全然无涉,但是至少能够证明,当初指证慧姨杀害李长老,两名证人大有疑窦,自身难逃嫌疑!如果当初李长老一案系错判,那么慧姨十几年来受尽冤枉,其他事情岂非都要从头再看?”

  十多年前,沈慧薇自行引退帮主之位,但身上并无罪名,只是因为后来生了李长老遇害一案,身为十大星瀚之一的何梦云以及与前帮主同代的丁长老双双指证,沈慧薇无可辨解,因而被判重罪。文锦云忽作惊人语,不但沈慧薇,就连躲在暗中窃听的方珂兰也一时感到惊心动魄!

  十数年前血案再度清晰浮现出来。

  她从皇宫返回清云园,一身孤寂,满怀伤痛。

  瑾郎已死,这世上至亲至近之人离她而去。玉成覆朝,背后自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数落不清。若不是瑾郎最后遗留下来的那个盒子,身心俱受重创的她,完全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

  瑾郎被驱逐,被侮辱,临死之时,仍然不忘清云安危。她给她的遗书之中,除了告知自己有遗孤留下以外,还提到清云隐患,一而再再而三揭起滔天血的那个人,事实上仍旧没有浮出水面。

  她接手怡瑾留下的线索,开始调查隐在深处的那个人。但调查受到了出乎想象的压力,先来自于谢红菁,固执地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更认为她既已引退谢罪,凡事该当自我约束,她所有的权力不应该超过清云任何一名普通弟子。那时谢红菁接任你帮主两年,万事不顺,祸患连起,而沈慧薇尽管隐退,在帮里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绝大多数弟子相信,只要沈慧薇仍旧做回帮主,多么纷复杂的局面,也可收拾得回来。谢红菁于她的戒意可想而知。

  但沈慧薇一来受到覆朝之祸的牵连,二来因为出身奥秘被揭穿,在这些姊妹跟前再也抬不起头,她只得小心翼翼,一面陪着不是,一面在暗中私下追查。吴怡瑾生前怀疑的是方珂兰,她已经为了私情私犯下大错,很有可能就此一错再错,不可收拾。可沈慧薇查来查去,在这方面收获甚少,疑点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便是李长老。

  清云在沈慧薇上一代的人只剩下三个,白老夫人及丁、李二长老,丁、李一向位望尊崇,即使身为帮主,也对其持五分礼节。这两人之中,丁长老和沈慧薇从来便是冤家对头,怨怼甚深,而李长老则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待后辈和蔼之极。这个现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沈慧薇再三思量,顾虑到她的身份以及对她一贯的尊敬,仅是采取了暗中盯防,意查出李长老身后指使之人。

  那一夜情形历历在目。――李长老尸横当场,旁边有一把血剑,沈慧薇正在检视尸身,丁长老从暗中扑出,和身扑上了自己所持的剑尖,染着了一身鲜血,随即扬声大叫:“杀人啦!杀人啦!沈慧薇杀人啦!”

  何梦云如幽灵般不期然现身,仗剑护住丁长老。

  她持血剑,一派茫然。方珂兰忽地现身,惊叫道:“慧姐,你、你…”这个局做得是如此明显,沈慧薇木然而立,说不出是悲还是痛,丁长老不惜自残身体以嫁祸,无疑是她到了绝境。她们显然算准了她,她不会反击,不可能出口指证自己的长辈。她凄凉展起些微笑容,心中转念:“瑾郎瑾郎,我就要随你来了啊。”

  黑夜之中,星月斜辉,依稀闪烁光芒,隐约看到沈慧薇的那个笑容,地上一具尸体,一个血的老妪,愈觉可惨。远处已有灯光火影,人声隐隐,丁长老坐倒在地不住息,兀自大声叫嚷:“救命啊!救命啊!沈慧薇杀了李长老,又想杀人灭口啊!”案子就这样定了下来。她这一向是在追查怀疑李长老,谢红菁等大多知晓,一言不合而杀之,是绝对合情合理的解释。――更何况,有她“谋杀未遂”的丁长老亲口为证。就算丁长老的话不作数,一向清明严正、出言无虚的何梦云的指证,就比较难以驳回了。如果说何梦云还不能够置她于死地的话,那么作为旁证的方珂兰从始至终,仅是痛哭默认,这个不说话不表态的态度,比所有的人证物证更重如千钧。

  她其实知道真凶是谁。她从李长老身上拿到了一样物事,可以证明那一晚,何梦云决对是比她先到现场。

  她只做错了一件事,错的这一件事足以令她万劫不复。她把证据给了许绫颜。这以后…换来的就是十余年来苟且偷生。

  “那又怎么可能?”沈慧薇收回思绪,往事去久,当初的大恸大悲,恨极怨极,只如轻风徐行“这件案子,两个直接证人,再加一个旁证,云儿,当年我就难以驳回。”

  文锦云坚定地道:“慧姨,我虽无直接证据,表姨冤枉,但却有足够的证据,置疑当年人证!”

  方珂兰一个趔趄,急忙扶住了暗道墙壁,只觉得手足酸软,浑身冷汗直冒。清云大举去京,她和文锦云一路回来,相处时不短,文锦云神情态度,一如往常的恭谨温文,毫无异常。这件血案,连谢红菁也是难以索解,始终没想明白其中关节之处,为了给帮众一个代,也为了某种不可告人之心思,只能糊里糊涂的归罪于沈慧薇。当年沈慧薇尚且不能自辨,这个常年不在清云园的姑娘,又从何处得知惊天秘密?!

  沈慧薇也在问:“你待怎讲?”

  文锦云缓缓说道:“慧姨,京都你分舵百废待兴,更与朝廷往来密切,先一两年,我需用钱开销之处甚多。每次向正堂申请,清云待我甚是信任,何夫人不论多少数额总是极力批给,但我总能感觉到她多方筹措的为难困窘。更有几次,她是通过了虹姨知会宗家,让琬潜先拨给我。依她的说法,是为了照顾收支方便迅捷,虹姨也没认为不妥,可是假如我猜得不错,何夫人已把自己的财产尽数拨出,如非实不得已,不会这般明目张胆地透过宗家来支款。京都这边,她已应付维艰,其他各地分舵,这两年风雨飘摇收支紧缩的种种危机,更是难足一言。”

  慧薇微微皱着眉头,不置一辞。在她身为帮主的那些年,清云的财产增长之快,几乎没有哪一个帮派或家族可与之相比,她退位之时,堪称富可敌国。玉成覆朝之祸,清云也相对屏声敛息,各方面自是有所缩水,可在财政用度方面,决计不应当出现困窘之境。

  “梦云心算过人,过目不忘,管理财务是天生的人才。”

  “是啊,而且你这两年着实兴旺,就算前些年有些难处,眼下也可好转了,可不知为甚么,在何夫人这样精明的管理之下,仍是年年赤字,从未改变窘况。锦云单以京都你正常以后的收益为典例,算至全国你分舵业务一年收入,大致略算了算,每年在你出的资金,足可养活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却不知这笔资金究竟向何方,作何用处。”

  方珂兰只听见自己噗嗵噗嗵的心跳之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想道:“她们常自私下密议,我虽也知定是走了钱,但…难道竟有这么许多?不,定是锦云弄错了,那么多钱要来何用?”

  沈慧薇也自呆了一阵,轻声道:“真是这样?可谢帮主为人精明,刘夫人也非泛泛,这么大的纰漏,怎能瞒得过她们?”

  文锦云微微冷笑,道:“只因为清云园从未出现过财政方面的任何问题。这里有两个原因,其一,宗家有一个得力助手,名叫甘十,此人记极好,大至盘面帐本,小到打柴买菜的水细节,全都存在心里。但他性格孤僻,也因此被许相利用,十年里面,出卖了无数宗府奥秘而不自知。他死后,琬潜接管宗府事业,对了一个半个月的帐本,一页页一行行细细查对,才现,宗府每年在他名下,都有极大的一笔款项,以十分巧妙的方法偷转出去。由于他通常是在入魔蛊时所为,醒来以后,还以为这笔业务真实生。只因他和经常乔装冒充他的朱若兰师姐都已死了,无从取证,琬潜花了足足两年,才追查出来,这每年失的一笔巨额资金,最终向是清云园。其二,连云岭物产丰富,一年所出,本就尽敷支出,是以你清云园富贵繁华,自来未尝稍减盛势。至于各地分舵,一年年白条打上来,谢帮主只是不察,她却不知,清云帐面收入逐年增加,真正实收入帐却也硕果仅存,只剩下能保得住清云园了!纵有告急,一到了正堂何夫人那里,便被扣下了,我还不知她有何神通,竟能把这些情况全部下,以何夫人之能未必就能得下来,也许在她之上,更有别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白痴也能理会得,文锦云语锋直指上三堂!先,谢红菁没有可能来办这种事情,而刘玉虹若要大笔资金出去,直接从宗家走也无不可。至于紫微堂陈倩珠和天市堂杨若华,在帮中虽属尊贵,但真正一言九鼎,足以影响到谢红菁大半态度的人,唯有方珂兰一个。

  无巧不巧,方珂兰便是李长老血案中的那个旁证。当年若非她做旁证,谢红菁半信半疑,还不致下决心归罪沈慧薇。若非她做旁证,许绫颜又岂会因害怕方珂兰被牵连进去,而烧毁信物!

  “慧姨,”文锦云复又跪下“何夫人身上的疑点昭然若揭,我正是怀疑,当年是否李长老现这件事,从而被灭了口,几个人证串通一气,又是大有身份之人,所以慧姨难置一辞。”

  她垂眉敛目,方才意气风、条理分明一一道来的那个干练女子,仿佛与她再也搭不上半分联系,沈慧薇微微苦笑起来,轻声道:“不。我猜是反过来。梦云不知何故杀害李长老,这个把柄被人拿在手里,从此沉沦。”

  “何夫人杀害李长老?”文锦云一喜“慧姨,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向清清楚楚地知道,谁才是真正凶手?”

  “是。”

  沈慧薇并不讳言,然而又道:“云儿,你听我说,虽然,你现这么许多,但我不许你出面指证梦云,决不允许!”

  文锦云大感意外:“为什么?慧姨,难道你还顾惜她么?”

  沈慧薇叹了口气,心如麻,望着这个短短数年间,成长得如此迅速的孩子,她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她。

  “云儿,你为我追查线索,孜孜不息,我心中岂不感激,又怎会不顾你而去顾他人?只不过…”她略一踌躇“只不过,这后面牵扯甚大,你锋芒多一分,危险便也多得一分。”

  文锦云柔婉而又坚执:“慧姨,我不怕危险。”

  沈慧薇摇头道:“总而言之,你不要出面,云儿,千万答应我,切不可违我之意。”

  她语速渐渐加快,微有惊惶。

  早在丁长老自残,何梦云剑指之时,她便已想得明白,那是一场连她也无法抵敌的深谋远虑,只因她现的秘密太多,是以李长老必须死,而以李长老之死,来中止她的追查。文锦云倘若想为她明冤,势必至于也走上当年老路。对付文锦云,甚至无需象对付她那样的处心积虑,文锦云的武功,比起那个幕后之人,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也就是说,她只要稍微出一丝半毫的怀疑,就会把自己陷入生死危险!

  文锦云泪珠儿夺眶出,凄然道:“我怎能眼看慧姨,含冤受屈,始终不明?况且清云这祸患不除,不消几年,只怕整个清云为之蚕蚀也未可知。慧姨,我本来也就是打算,寻一个恰当的机会,提醒谢帮主的,而今两件事能合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沈慧薇道:“云儿,你原先的想法就很好呀。帮主,闻弦琴而知雅意,你设法点到即止便可,最好连是谁提醒都不必要让谢帮主知道。既然牵涉到如此巨额的资金向,这么多年无人察觉,参予此事非一人两人可为,决不能掉以轻心或之过急,帮主亲自出面查证,方为妥当。”

  她还有一句未曾出口:“若直接把这事和我的案子联系起来,一涉及我那里,帮主有了先入之见,便不容易分得那么清楚了。”

  文锦云急道:“那不成,难道慧姨甘愿冤沉海底?”

  沈慧薇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云儿,我曾在你母亲面前过誓,决不再自暴自弃,自伤残躯。她们我过甚,我总不会一味的逆来顺受。”

  她抬头眺望远处,仿佛那高远寥阔的星空之中,有那一生的知己,月波似她柔和笑颜,星光似她关切明眸,清风细细,似她谆谆告嘱。

  “慧卿,如若我这次非死不可,请你千万不要死。死谓轻,生谓重,生是漫无边际的承继。我很自私,慧卿,我把难以做到的那件事,请求你来做,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艰险困苦,你总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逃避,万事不要再逃避。” Www.EhUxS.CoM
上一章   紫玉成烟   下一章 ( → )
异族小说网提供锦城最新小说紫玉成烟最新章节无弹窗全文阅读,紫玉成烟是锦城所著的一本情节文笔俱佳的作品,值得网友阅读品鉴。